“不过是惧怕而已,”嘉恪接话,“又不是像使臣此刻这般即将殒命?”陵渊继续说道:“这样吧,双方各退一步,这文书由使臣执笔,使臣问些问题,长公主殿下作答,之后殿下给予使臣一样信物表示这确系殿下所答,如此可行?”使臣:“不是亲笔手书,更没有人相信了!”嘉恪一笑:“想相信的人自然会信,这不是你方才说的?信物么……”她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起来,“有个比信物更好的法子——孤曾进过王上的书斋一次,丁字书架那一排第三格最下方有一本《嘉南纪要》,孤当时看了很是喜欢,放了一片金缠银的镂刻签。此事无人知晓,使臣可将此事作为信物。”使臣思忖起来,侍卫的匕首在陵渊的眼神示意下撤去了。使臣说道:“若无此事,本使也不能再来大烨找长公主对质。”嘉恪:“若有此事,这文书的可信度就加倍了。况且即使孤给你个信物,你又如何确定这物件一定是孤的?还一定是二皇子独独赠与孤的?还特别是你南楚所有,大烨和北戎都没有的?使臣大人,桩桩件件都没有定数,你只能赌一把。”使臣也明白这是事实。陵渊对侍卫使了个眼色,侍卫松开了使臣。使臣站起身揉着自己的脖颈,不满地说道:“大烨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具一格!”嘉恪淡笑道:“待客之道罢了,使臣何必在意?南楚的婚仪,孤一直很难忘呢,使臣觉得这待客之道与南楚婚仪相比如何?”使臣一时无法反驳。嘉恪长公主嫁到南楚时的婚仪,摆明是给她一个巨大又难堪的下马威,而她一句质疑反驳的话也没有出口,就那么生生承受了。使臣很清楚,她这样做才是最明智的,因为为了让她这样一位尊贵的一国长公主认清自己在南楚的地位,如果她开口反抗,只会遭到更为严苛的对待。想起那时婚仪上的羞辱,使臣对于此时自己的遭遇,顿时再也无法强辩一个字。陵渊看向嘉恪:“殿下初至南楚就受了莫大的委屈,合该向南楚好好讨要回来。”使臣一凛,说道:“此事已过去良久,何况嘉恪殿下与太子一事,无论如何都有违伦常纲纪,两相抵消就……”嘉恪与陵渊一起说道:“两相抵消?”嘉恪与陵渊对视一眼,笑道:“这可是使臣说的,便是南楚说的,孤记下了。”使臣一时语塞,想反悔却又担心这二人说起婚仪旧事,再传得沸沸扬扬——那可真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事。南楚因太子之事已民议如沸,切不可再多生事端。使臣暗暗一叹,自知在这两人面前讨不到好处,便依言拿起了笔墨,他问一句,嘉恪答一句,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,完成了他需要的文书。使臣收好文书打算离开,却又停步看向嘉恪,说道:“长公主,本使有一言相问——是替太子殿下问的。”嘉恪看向他,笑道:“使臣大人到底有几个主子?”使臣:“本使忠心的永远是南楚。本使本不想代太子问这句话,但与长公主一番交谈之下,也深知长公主之不易,所以现在想代为问一句。”嘉恪:“想问,就问吧。”使臣:“太子想问:东宫被围那夜,你曾游说太子出宫游玩,这是不是你本想解救太子、带太子出宫避开被围之困?”嘉恪顿了顿,说道:“不是,孤没有这个意思。”使臣却笑了:“太子对本使说殿下定然会这样说,本使还不信。”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匣子递到嘉恪面前,“这是太子嘱托本使交给殿下的,请殿下笑纳。”嘉恪并不接,说道:“孤没有想过救太子,孤没那么好心,太子不必送什么东西,孤不要。”使臣将细长匣子放在嘉恪面前,说道:“太子说殿下若是否认,就是那夜当真想过救他。本使不清楚太子为何如此笃定,但本使相信太子的判断。至于这东西,太子有话,殿下若不要扔了便是,他也不会收回。”细长匣子放在嘉恪面前,是南楚一贯的彪悍用色,上面雕着太子的徽纹。使臣对着嘉恪行了南楚大礼,说道:“这是臣最后一次对您行此礼,只因您在南楚受苦时,臣明明有余力相助,但从来都是冷眼旁观,未曾有一次出手。臣不求您谅解,但太子对臣说您是这世间仅有的奇女子,只要您否认相救,就证明太子所猜测的一切都是对的。臣,”使臣再次叩拜下去,“感念您曾对太子的好,让他在凄苦的日子里得到过温暖。”嘉恪看着他叩下去久久未起,亦是长久地凝视了一阵,仿佛透过他看见了那个总带着温润笑意的太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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