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了中饭,三人便结伴而回,沈舒窈便悄悄地对沈妙英道:&ldo;你又做什么了?&rdo;沈妙英道:&ldo;没做什么。&rdo;沈舒窈道:&ldo;你别当我不知呢,先前听说你又掐那菊花,必然又偷偷地拜祭林教习了?你若拜祭,只随意供奉一束花一炷香就是了,你的心意冥冥中他自然知晓,别明闹得厉害,夫人知道了是会不喜的。&rdo;沈妙英低了头:&ldo;知道了。&rdo;云鬟在旁听见,便又多看了沈妙英两眼,原本只当沈妙英是个活泼爱动的女孩儿,竟想不到会有这份心,因望了她半晌,便转开目光。因时候不早,云鬟便行告辞,车行半路,忽然马车一顿,车厢门打开,有人跳了进来,不由分说在她对面儿坐了,一边儿问道:&ldo;你去哪儿了?&rdo;露珠儿吓了一跳,又看清来人,便说不出话来。云鬟正闭眸沉思,见是他来了,倒也波澜不惊,便淡淡说道:&ldo;去丞相府来着。&rdo;赵黼把袍子一抖坐定了,闻言皱皱眉,道:&ldo;你几时这样爱交际了?整天跟那些千金小姐们厮混什么?人家自小儿在大家子府内长大,有一万种心机呢,若真生出点坏心思,怎么吃了你的都不知道。&rdo;云鬟道:&ldo;是么?不过是寻常来往罢了,世子如何说的这样。&rdo;赵黼道:&ldo;你又什么时候爱跟人来往了?得闲的话,且跟我多来往来往如何?&rdo;云鬟淡扫他一眼,近在咫尺,他的双眸极亮,这种似冰冷似炽热的明亮,让她竟忍不住想到那天里,被他猛然拔了出鞘,后来没入林禀正胸口的那柄剑的颜色。心底一凛,云鬟垂眸不答,赵黼也不再做声,只听见车轮木讷地骨碌碌声响。露珠儿坐在云鬟旁边儿角上,鼓足勇气道:&ldo;世子爷,你打哪里来?&rdo;赵黼道:&ldo;才从宫内出来。&rdo;露珠儿瞪大双眸:&ldo;是去见圣上了吗?&rdo;赵黼一笑,却看着云鬟道:&ldo;不错,是去见圣上了。&rdo;露珠儿越发好奇了:&ldo;圣上是什么样儿的?&rdo;云鬟置若罔闻,赵黼也不再回答,掀开车帘看了一眼,见不多久就要到崔侯府了,赵黼忽然说道:&ldo;过了中秋,我要回云州了。&rdo;露珠儿震惊:&ldo;什么?六爷要走?&rdo;说完之后,才发现车厢内只有她突兀的惊愕声,露珠儿忙看云鬟,却见她仍是垂眸定神,面不改色,就仿佛没听见。露珠儿只当她果然没听见,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:&ldo;姑娘,六爷……&rdo;云鬟方道:&ldo;既然如此,便先祝愿世子爷一路顺遂。&rdo;赵黼凝视着她,轻轻笑了声:&ldo;只有这一句?&rdo;云鬟道:&ldo;我笨嘴拙舌,不懂说更多的,抱歉了。&rdo;赵黼眉间微蹙,待要说什么,又看一眼露珠儿,露珠儿倒也机灵,忙往后缩了缩,赵黼仍是瞥着她,露珠儿呆呆看他半晌,才醒悟过来,急忙抬手捂住耳朵,口中呐呐道:&ldo;我不听就是了……也、也不看。&rdo;说着又扭身面对着车壁。赵黼这才一笑,便又看云鬟:&ldo;我也不知这一去多久,多半是两三年罢了。&rdo;云鬟道:&ldo;知道了。&rdo;赵黼目光游弋:&ldo;你……这两年里,且好生照料自个儿,别再……&rdo;云鬟始终低着头不看他,赵黼忍无可忍,抬手在她下颌上轻轻一挑。云鬟皱眉抬眸,赵黼端详着她,沉声道:&ldo;别再像是上回一样,把自个儿落入歹人手中了。&rdo;云鬟不答,赵黼手上微微用力:&ldo;我说话你到底是听见了没有?&rdo;云鬟道:&ldo;听见了,只是不知道世子为何对我说这些。&rdo;赵黼道:&ldo;你不知道?&rdo;云鬟对上他的眼神:&ldo;譬如上回,很不用惊动世子去寻我。&rdo;赵黼眉头深锁:&ldo;不用我去,却要谁去呢?&rdo;他眼神闪烁,唇角翕动,想要说更多,却又忍住。云鬟推开他的手,赵黼却顺势又握住她的手腕,他的手脚灵活,身手自然是旁人不能及的,怎么也推不开,云鬟不能同他拉拉扯扯,便停手道:&ldo;世子又做什么?&rdo;赵黼忽然将她拽了一把,云鬟不由往前一倒,忙低喝道:&ldo;放手,究竟想怎么样?&rdo;赵黼索性跪坐起来,上前倾身,一边儿微微用力,竟不由分说地把云鬟拥入怀中。如今他虽年少,因自小习武,力气却是极大的,身上的气势气息……却也一般熟悉。云鬟睁大双眼,想挣却又挣不脱,耳畔只听见他低低的呼吸声儿,仿佛近在耳畔,云鬟试着用力挣了挣,赵黼又用力抱的紧了些,总是不让她挣脱。云鬟只得作罢,面上虽仍冷冷淡淡,心里却忍不住一阵突突乱跳,不敢睁眼细看,然而闭上双眸,眼前虽一团黑,却掩不住昔日记忆蜂拥而至,场场跟他相关。赵黼抬手,轻轻从她缎子般的发上抚过,半晌才忽地将她松开,自个儿却探手入怀掏摸了会儿,便掣出一根东西来,递到跟前儿说道:&ldo;拿着这个。&rdo;经过方才那阵儿,云鬟才有些呼吸不稳,见状问道:&ldo;是什么?&rdo;赵黼握着她的手,把此物放在她掌心里:&ldo;你好生留着,这一次,不许再弄丢了或给别人,这个……可赔不起的。&rdo;云鬟见他说的郑重,便把那锦缎打开,却见里头竟是一支镶珠嵌宝的花蝶金簪,珠光流溢,宝石艳丽,金光烁烁,精致华丽。云鬟定睛一看,脱口道:&ldo;这是御用……&rdo;一语未罢,忙停口。赵黼笑微微看她:&ldo;怎不说下去了?&rdo;云鬟低头,赵黼道:&ldo;不错,这是御用之物,是今儿我特意跟皇上讨的。如今给了你,可看你还敢送给别人或者给我扔了呢?&rdo;云鬟暗吸了口气:&ldo;我不要。&rdo;赵黼道:&ldo;你如今私下里好生给你,你且乖乖收着就是了,若真的不要,那我就派人直接送到你府里去,可看你要不要呢。&rdo;云鬟张了张口,只得作罢,赵黼又靠近了些,打量着她的眉眼儿道:&ldo;别只是不上心的搪塞,待我回来,是要查的!&rdo;话说云鬟才回侯府,里头丫头已迫不及待接了,笑说:&ldo;姑娘回来的正好儿,老爷那边儿刚来了客,等着要见姑娘呢。&rdo;云鬟诧异:&ldo;什么客人,为何要见我?&rdo;丫头道:&ldo;是个什么姓黄的先生,听说是外地进京的,还跟老爷是旧时相识呢。&rdo;云鬟止步,心中登时想起一个人来,当下也不急着去见老夫人,只拐弯往崔印的书房里去。来至外间,还未进门,就听里头说道:&ldo;我近来也正思量着,觉着黄大人是时候该进京来了。&rdo;另一个人道:&ldo;其实前两日就回来了,一直在吏部打转,今儿得了闲,便来拜会侯爷。&rdo;云鬟听了这个声音,再无怀疑,便忙来至门口,歪头往内看去,惊喜交加:&ldo;黄大人!&rdo;原来这来客,竟然正是前鄜州知县黄诚。只因黄诚在鄜州任期满了,近来进京述职,在吏部递接公文,且他又早就&ldo;盛名&rdo;远播,连刑部尚书潘正清都对他另眼相看,故而此番他上京,自然也有好一番的应酬来往。今日总算得了空闲,他心里因惦记着云鬟,便借口来拜会崔印,趁机要看一看这小女孩子如何了。两个人隔年相见,十分喜欢,黄诚早也含笑起身。云鬟先行了个礼,黄诚俯身探臂将她扶住:&ldo;不必如此。&rdo;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,见她越发如出水芙蓉般,秀美动人,气质也越超逸了。崔印笑吟吟看着两人,便道:&ldo;鬟儿过来坐,陪黄大人说说话。&rdo;云鬟旁边坐了,崔印就问黄诚:&ldo;黄贤弟政绩出色,这次回京,只怕是要留在京中任职的吧?先前我早听三法司各位都念叨着呢。&rdo;黄诚含笑道:&ldo;承蒙各位老大人看得起,只不过,怕是不能留在京中的。&rdo;此话一出,连云鬟也有些惊疑,前世黄诚明明便留在了刑部任职,这又是怎么说?果然,崔印便问何故,黄诚不疾不徐道:&ldo;先前我在鄜州之时,浑浑噩噩了许久,多亏了……&rdo;说到这里,就看了一眼云鬟,又继续说道:&ldo;也算是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,虽说这次回京,有诸位大人青眼想留我京中,然而我因想着,先前我做的并不如何,竟还要更多多历练自个儿才好,故而我先前向吏部递书,已经请求外放了,今日也终究下了批示,将去漳州为知府了。&rdo;崔印凝神听着,面色也越发惊疑,听到最后一句,更不知该如何说‐‐虽然不能留在京中任职,可升任知府,也算是极大的提拔了。但偏偏漳州又是僻远之地……因此就算是擢升,也未算是个好差事。云鬟却已道:&ldo;原来黄大人是高升了,恭喜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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