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醒了,就像一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男人。可是又没醒,瞳仁涣散,没有焦距,没有意识,虽然会眨眼,眼珠偶尔会动,但没有丝毫感情的输出,那种感觉…好像眼睛只是作为一个器官,睁开的存在。
这种奇异的感觉让顾湘忽然浑身发冷,病房里浮动着森凉的冷意,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。
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,撞到旁边的椅子,椅子腿和地面发出嘎吱声。
陆夫人往前走了一步,及时扶住顾湘。
两人都往床上看。
陆焱没有丝毫反应,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,仍在没有焦距地望着上方。
&ldo;陆大哥…&rdo;
顾湘终于忍不住,两行眼泪哗得落了下来,抽噎说:&ldo;陆大哥,陆大哥,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你能知道我来了吗?你能感受到我吗?陆大哥?&rdo;
&ldo;顾湘…&rdo;
陆夫人的泪水也憋不住了,擦擦眼睛,&ldo;从青海转移过来,他就成了这样,他听不见的,没有意识‐‐&rdo;
就在这时,&ldo;嘀嘀嘀&rdo;的声音似乎急促了些。
&ldo;他有反应…&rdo;
陆夫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,&ldo;他有反应,你、你要不再跟他多说几句…&rdo;
&ldo;陆大哥,你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?&rdo;
顾湘看着电波,惊愕又激动,低下头,轻声说:&ldo;陆大哥,从你去青海的那一天,我一直都牵挂着你,我一直都很担心,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,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。&rdo;
&ldo;现在很多事情都解决了,你也不用再为我担心了。&rdo;
……
可是,几声&ldo;嘀嘀嘀&rdo;后,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复原样。
陆焱眼睛依旧空茫地盯着天花板,没有情感,没有交流,面部表情肃默平淡,嘴角两侧是淡淡的法令纹。
顾湘低下头凝视他。
她觉得,他像是一个大理石做成的雕像,又像是一个被封闭进套子里的人。
可是,他好像又有感知,这种感觉极微妙,绝对不是没有丝毫感觉的,好像大脑与身体之间的联络断去,分割成两部分,意识被强行囚禁在躯壳里。
&ldo;不要着急,医生跟我说,他是因为溺水而造成的脑损伤,很快就会好起来,你看,今天才第二天,他就有反应了。&rdo;陆夫人对顾湘说,声音里充满坚定。
医学上,确诊为植物人是需要很长一段的观察时间的,而且就算确认,三个月之内,都是有很大希望唤醒的。南城第一医院,全国最好的脑科医院,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。
陆夫人看着顾湘,突然充满了信心。
顾湘忍住了泪水,点了点头,最初的恐惧和震惊过后,也慢慢平静一些。
她低下头,再次看向他的眼睛,他的眼睛又眨了眨,短密的睫毛轻颤,好像一种极为隐秘的交汇,他的下颌似乎绷紧了一点,她看见了上面新冒出来的一茬茬青色胡渣,充满男性旺盛的生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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