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震气笑不得,想了想,终还是不忍心将他关进牢狱,便请陆青先代为看管。
王小槐却说:&ldo;他看不住我,没人能看住我。不过,放心,我不会逃。我做的事,我自家担。&rdo;
陆青瞧他高仰着尖瘦面庞,一对小圆眼里虽满是骄气,却仍脱不去童稚之态,更隐隐有些灰心之愤,又俨然如见自己幼年,便点点头,答应了顾震。
回去路上,王小槐讲到林灵素身边另一个孩童:&ldo;那是个小呆猪,除了哭,便只知唤爹唤娘。六指蜷毛贼拿糖果子一哄,他便立即住了声。&rdo;
陆青忙问:&ldo;他去哪里了?&rdo;
&ldo;你们来之前,被他爹接走了。&rdo;
&ldo;他爹?&rdo;
&ldo;嗯,是那梅船上一个船工,他娘也在那船上。梅船在虹桥下头遇事时,他娘还从白毛老贼手里把他抢过去,爬到船顶上。那时他爹和另一个人跑到了虹桥上丢绳子拽船。他娘想把小呆猪递给他爹,却被那船主拽下去了。&rdo;
陆青想起顾震曾言,清明那天,梅船上有两个船工趁乱逃走了,忙问:&ldo;他爹何时来接走他的?&rdo;
&ldo;你们来之前。&rdo;
&ldo;他爹叫什么?&rdo;
&ldo;我问过小呆猪,他说不出,只晓得自己姓张,他倒是记得人都唤他娘叫母夜叉。我们躲在小破道观里时,小呆猪还被砍伤了。&rdo;
&ldo;哦?什么人下的手?&rdo;
&ldo;两个年轻道士。他们夜里翻墙进来,想捉那白毛老贼。其中一个带了把刀,小呆猪被吓醒,哭了起来,那道士便戳了他一刀。外头几个守卫冲了进来,把两个道士捆了起来。六指蜷毛贼那天也睡在道观里,他审问两个道士,拿刀的叫顾太清,跟班叫张太羽。他们想捉白毛老贼去官府请赏,六指蜷毛贼吩咐手下把他们两个带到后面,我看六指蜷毛贼那手势,两人一定是没命了??&rdo;
陆青听了,不禁皱起眉头,又是杀戮。
这两三年,他独居在那小院中,不闻世事。最近重回人间,发觉世风似乎大变。街市上所见,强者骄狂放肆,弱者躁愤自伤,中间之人则或急切、或不安,大多都露出惶惶之色,极少能看到安闲宁泰之人。
陆青想起当年师父曾说,望气之学,有小有大,小气观人,大气观世。这大望之学,得年过三十,大致遍历世事后才能修习,只可惜,他未到三十,师父便已辞世。即便未曾修习,他从周遭这不安之气中,也已觉察到不祥之兆。
如同一艘巨船,年久腐朽,虽未崩塌陷没,却已危患四伏。再愚钝之人,恐怕也已隐隐觉察。但汪洋之中,唯有此船寄身,并无他途可逃。心强者,尽力修补,却无济于事;心弱者,装作不见,只求得过且过;心狠者,狂夺肆吞,唯图眼前之欢;心暴者,横加破坏,宁愿同归于尽??
陆青不由得又念起了因禅师那句&ldo;岂因秋风吹复落,便任枯叶满阶庭&rdo;。似这般举世倾覆,还要去扫那落叶吗?
他抬头望云,静思许久,不觉露出笑来。
王小槐抬头见到,瞪着小眼问:&ldo;你笑什么?&rdo;
&ldo;回去扫院子。&rdo;
&ldo;扫个院子,有什么好笑?&rdo;
&ldo;院常净,心常空,一任春风与秋风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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