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首看着一脸血湿的她,就这么站在血泊中,左颊边处有道长长的伤口正冒着血,她右耳边的发丝也被削去了一大截,身上那袭淡紫色的衣裳早被污血染得有如大红嫁裳……他握拳的双手不禁紧了紧。纪非茫然的看着地上的死人,半晌,她抬起臻首哑声对他道。“我得这么做。”“嗯。”“我还不能死。”“嗯。”她红了眼角,“我不能死在这……”“我知道。”皇甫迟走上前拉开她握剑的手,在触碰到她时,他才发现她把剑攥握得死紧怎么也放不开,而她的身子也一直都紧紧地绷着。她看着皇甫迟慢条斯理的将她手指一根根自剑柄上剥下来,把那柄染血的剑远远扔至一旁,再毫无顾忌地动手脱了她那身早染红的外衣外裙,脱下自个儿身上一袭干净的银袍替她穿上,然后把她冰凉的小手包握进他的掌心中。“没事的,我很快就会习惯。”她低声说着,也不知是说给他或是自己听的。皇甫迟不发一语地把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,她似吓了一跳,一双水眸睁得大大的,却也没有挣开他的怀抱,反而在片刻过后深深地倚向他,紧扯住他背后的衣衫不肯放手。看了看四下的狼藉,皇甫迟先是为整座山都设下结界,防止再有人来找她的麻烦,接着他拦腰将她抱起,带她离开这四处都是刺鼻血味的山顶。待在他怀中的纪非很安静,只是一直微微地颤抖着,带着她来到山腰的林子里将她放下来后,皇甫迟看着怀中的她,不知怎地,他觉得心头堵得厉害,却怎么也没法形容这种感觉。他搂紧她,“我不懂……”“不懂什么?”“现下我的感觉。”他抬起头,以指抚过她颊上的伤,“这感觉是什么?”他的指尖,在走过她的面颊时留下一行灼烫的热意,她伸手摸了摸,发觉原本的伤口在他的法力治疗下已愈合收口,凝望着他那双带着迷茫的眼眸,她想了想,觉得这个总是淡漠处世的修罗似是有点变了。“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可怜?”“嗯。”“是不是觉得……不想让我经历这些?”她迟疑地拖着音调。“这是什么?”“心疼。”皇甫迟瞠大了眼,“为何我会心疼?”“因你喜欢我吧。”她的眼中泛着淡淡的欢喜。“喜欢?”他一脸错愕,总觉得她在说件就算山无棱、天地合也不可能会发生之事。纪非在他又开始歪着头时,扶正他的脸庞问。“你喜不喜欢天上的浮云?”据对他的观察,他闲来无事时最爱待在屋顶上盯着天上的云瞧。“喜欢。”“喜不喜欢春姨的烈酒?”记得每回过年,他都会把每个酒坛给喝空见底,然后叫春嬷嬷明年要再多酿一些。“喜欢。”“那喜不喜欢我?”他答得很顺当,“喜欢。”“瞧,这就是喜欢了。”她缓缓漾出笑,笑得真心实意,笑得纯粹。皇甫迟不明白她在经历过方才之事后怎还笑得出来,但不可否认的是,眼前的笑,的确是他自来到了人间以后,所见过最美的笑意。纪非不舍地看着他这副表情,“记住我这时的笑脸吧,或许往后我就再也没法这么笑了。”他心房一紧,“为何?”“将来,我将会杀更多更多的人,我的双手不只会染上血腥而已,我会变得残忍,我还会变得麻木,我将再也不能这么温柔了。”不是不会,而是不能?既然那么不喜欢她的身份,以及那些早就被安排好的未来,她为什么不逃开呢?难道说人间的亲情比起自个儿还要重要?她将她自身置于何地?“皇甫。”纪非一手揪着他的衣袖,像是再也承受不住,身子开始大大地颤抖。“嗯?”她眼中盈满了泪水,“我难受……”皇甫迟将她搅进怀里,聆听着她埋在他胸口的呜咽。这时的她,感觉就像个女孩了,会害怕、会因杀了人而不知所措,她不必再勉强自个儿冷静面对那些残忍的现实,她不必那么快就提早长大,一心强迫自个儿成为所有人的期望,她可以不坚强的,她也能就这么待在他怀中放心的流泪。“可以不放开我吗?”许久之后,当哭声歇了,她窝在他怀中闷闷地问。皇甫迟思索片刻,“可以。”“可以这样站上一个时辰吗?”她不想动,更不想走,她还不要回去又当回那个纪氏一族的纪非。“可以。”她忍不住抬起头,“站上一宿?”“可以。”皇甫迟以指拭去她眼角的残泪,语气还是很温和纵容。“一辈子呢?”他想了很久,最后实际地道。“若你有空的话,可以。”只怕最先受不住的会是她。她怔怔地,“我开玩笑的……”“可我向来都是认真的。”相处这么久以来,深知他性子的纪非,也知道他是认真的。尽管对于道座人间,他懵懵懂懂、一知半解,可他有颗实诚的心,他永远都是坦然的站在那儿,这个不会说谎的修啰,说的做的,比任何人都来得真诚。他总是真的,从不掺假。他是真的好奇,真的担心她,真的无所求的将她放在心底纵容,不像他人,总是利用与被利用,虽然他浑身都是冷冰冰的,但他胸口为她而生的这一点暖意,也是真的。纪非将脸靠在他的胸坎上,感受着他久久才一回的呼吸,隔着他的胸膛,她听见他的心跳,一声一声的,在这深秋里,格外的悦耳动听。次年仲春,京中传来消息,纪蓉被杀了。这回得手的还是沁王,纪非很确定她的身份已经暴露,因近来造访这座山头的刺客一日多过一日,虽然他们全都被皇甫迟的结界给挡在山下,始终不得其法上山。“我借了她俩十一年的命,我得还。”纪非定定地道。皇甫迟站在书房角落的阴影里看着她,感觉她似乎又长大了点,不只是外表更像个青春正妍的少女,就连内在也变了些。她没像上回杀了人时一样,噙着眼泪跟他说她难受,她只是沉默了一下午,就又把自个儿关进书房内,写了大批送往京中的密函,准备开始清除朝中政敌。伸手抽走案上几封她已写好的密函,其中一封给太子的,里头写着几座铁矿盐矿这一季的获利,以及这一大笔钱又该如何运用在她所拟定的计划里。在另一封她写给她爹的书信中,她回覆她爹该如何由沁王的门人下手,最好的法子就是前年的科举舞弊,因沁王前年这一捞可捞得不少,另外还可自沁王妻舅方面下手,那全仗着自家妹子是王妃的京中纨绔,几年前买了个小官,然后凭藉着沁王的声势一路爬进了朝堂里,去年,皇帝颁旨修堤时,他在沁王党的举荐下,进了户部负责编算修堤银款……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朝廷官名与罪名,在接下来的几张纸上反覆出现,皇甫迟将信搁回书案上,却见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已许久。“是不是难以想像这是我会做之事?”他摇首,“不,你仍是你。”“我得活着。”她收妥案上书信,洁白的指尖与以往并无二致,“我的性命很珍贵,因这是他人给的,我知道我该背负的责任是什么。”“人间之人都似你这般?”怎么他就不见其他凡人像她这样认命负责?“哪来这么好的事呢?若真有,这纪非还不早早让给他们当了?”她莞尔轻笑,“这座人间里,有人贪生怕死,有人贪图安逸,有人恬静过日,有人汲汲营营,为权为名也为利……凡人的心里盛载着各种贪欲与私心,这世上没有谁与谁是相同的。”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相邻推荐:妖镜(阴阳卷之八) 天火(阴阳卷之一) 学会溺爱 凤凰垂翼+第一武将+女神转生(众神梦记系列) 抄家流放,搬空库房去逃荒 豪门大佬养的崽会咬人 鸣鹤(重生) 四合院之刘光奇 太岁(阴阳卷之十) 你藏在心里 李世民:儿啊这是皇位你快接手吧 大帝回归当老师? 乖,就让你标记我 和前任他叔联姻后我怀崽了 海皇苏醒+八十夜话+神之国度(众神梦记系列) 在旧神游戏中扮演NPC[无限] 安乐窝 亡国皇后穿成反贼后 明月只想和你好 战鬼(阴阳卷之五)